孙哲平捡到张佳乐的时候是三伏天里，他从网吧出来拐进巷子口打算抽根烟，就看见个东西血葫芦似的躺在地上，孙哲平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实在是这东西看准了孙哲平良心未泯，抱着小腿甩都甩不开。
   
  

    十六七还是小孙的年轻人叹口气掐了烟蹲下扳过那东西的脸看了一眼，乐了。长头发，长得挺好看，这是捡着大姑娘了。
  
   

    要说孙哲平的眼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瞎，张佳乐送进医院脑瓜子缝了针洗干净血一开口，嗓门不小中气十足，而且一听就知道是个大老爷们，再扯两句还知道这人不单是个老爷们，还是荣耀里经常和自己打架的老爷们，孙哲平叼在嘴里的烟头儿掉到了裤裆上，十二万分之不耐烦的捏着拳头只想给他刚缝上的脑袋再来一拳。 
   
   
    当然了，孙哲平还没有那么坏的脾气。
    
   

    只可惜孙哲平打算跳过这一茬，张佳乐却不是个安分主儿，他觉得到这本来就是为了见网友的，网游驴高马大，正是孙哲平本平。结果路上被人偷了钱包行李还打了一顿不说，他还还手把贼给打崩了，除了脑壳上的口子一身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龙精虎猛，不外乎此。
   
  
    孙哲平也估摸着他没什么大事，就拐带着病号逃医院吃东西，后来张佳乐每次提起这段都要说孙哲平抠门，带他去吃了十块钱的卤肉饭还送例汤，紫菜鸡蛋的，里头连个鸡蛋星子都捞不着，好在卤肉饭虽然味道一般但是肉很大块，勉强打消了他的不满。
   
   
    张佳乐脑袋上裹着纱布和他网吧里鏖战一下午，双方都觉得很爽，一拍即合做了搭档，张佳乐这趟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谈战队的事，要求都不高，有地方打游戏有地方住还有工资拿，签合同比游戏里头砍人都爽快。
   
   
    那时候孙哲平用鼠标的动作酷似劈山斩水，大开大合极度暴烈，他又不乐意做手操，张佳乐心里隐隐不安，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孙哲平不会听的，他始终燃烧，自己和其他。
   
   
    后来的手伤其实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之后几年是一汪平淡沼泽，张佳乐陷进去，是徒劳的。
   
   
    第十赛季之前他们再见面。
   
   
  “你的手支持不了这么久”张佳乐声音平淡，他撩起耳边的头发向镜子里张望自己的伤痕，一指长的一道疤亘在耳后，是从前无所忌惮的少年时代自一条裂开的砖砾上得来，张佳乐闲下来或烦躁的时候就很喜欢看一看那道疤，就算它如今被长而软的发完满的遮蔽起来，也绝不妨碍他时刻记着相比石头，倒还是自己的脑袋更硬些。
   
   
    孙哲平点了根烟夹在手指上很慢的吸了一口，他话音儿里透出点笑意来，眉宇却还皱着，戾气深浓，一如他们多年前相遇时那个青瓢小子，头发短得扎手，眼神是深不见底一汪漆黑灼热的井。
   
   
  “我知道”他说。
   
   
    张佳乐简短地点点头以示支持，他平日话多又活泼，到这种时候反倒显出些倦怠的冷淡来，他文不对题的扯了一句“我倒是很喜欢楼冠宁起的那个名字，他是叫斩楼兰，你是要去撞南墙”
   
   
  “什么南墙”孙哲平直到这时才真正露出点愉悦的笑容，看上去很随意，像是两三年前朝夕相处的那个人了:“南墙不就是为了撞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