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十三岁的梦里捉住了一只皮肤雪白的豹子，有一双杏子眼，好像天生该打两个麻花辫，皮囊里探出一截脚踝，高跟尖细，像入冬院里的老梅枝，树皮剥下，在雪地里挥发成一段汁液淋漓的冷涩，不算好闻，何况做个梦忘起来也快，他是明家少爷，绮罗堆缠裹起来，从小不大知道人间疾苦，只觉得是美神眷顾下的罗曼蒂克，明诚嗤他，觉得是终于学会做春梦。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开春，果然可以算是春梦，明家还烧着壁炉，两个半大少年就这么穿着单裤头碰头坐在一起念书，地毯的长毛很温暖，明台把手肘抵在窗棂上推开一条缝望出去，可是院子里哪里有老梅树？

    他心想也是，哪有豹子长着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腰背呢，何况脊梁以下还裹着人鱼尾一样的裙子，脚踝也是纤纤的，剥出洁白干净的小腿，荡一荡就游走了。

    很多年，水一样的过，拎茶瓶冲开紫菜汤，稀里哗啦的热气和纱幔，好像冲开一层云，少年时代永远很混沌，没有来得及自觉的情欲和圣贤书被毛衣针织在一起，明诚也不来和他一起念书了，他成了大哥的帮手。

    后来他被王天风绑去上了军校，记忆的触发方式的确吊诡，明明时隔许多年，但闻到气味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全部回溯到源头，那个时候于曼丽正在扣着外套的扣子，头发潮润润散开，居然不是香粉，也是一种幽微的苦味，抬头望过来，杏子眼里粼粼一片暗潮，但居然还是非常美，好像一只皮肤雪白的豹子，天生该打两条麻花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