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流

◎向哨


       塔醒来时是深夜,走廊扭转,金属墙壁层层剥落,又像鳞片一样平整地铺在地上,露台敞开,阀门开启,一刻钟后又烟雾从塔顶的烟囱冒出来。

  “饭香味。”李轩用手扇了扇风,回头用力把一个茧形的舱体拖出来,他的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暴雨后地面泥泞,舱在地面上拖曳出深深的痕迹。李轩敲敲舱门,门开了,露出张昏睡的苍白的脸,那张脸上五官清秀,眼尾微微往上飞着,抿着唇,头发黑到有点妖异的地步,肩宽腰细腿长,肌肉线条流畅,然而稍显清瘦。倒是个睡美人,可是哪有随身携带的睡美男人?李轩把休眠舱的活扣解开,那个人就从里面倒出来,眼看着就要倒到地上,然而刹那间已经被李轩见怪不怪地伸手接住,搂在怀里拍了拍背,手刚摸到腰,就听见一把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你找死吗?”

  话这么说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却亲昵地蹭到他颈间,原来是一个彩绣斑斓的蛇头,这蛇身量不长,至多一臂,花色却很艳丽,显见是有剧毒。李轩顺手把那东西摘下来绕在手腕上,蛇就老老实实盘着尾巴,像条手链似的。

  吴羽策有点无语,他已经醒了,虽然脸上还有点发白,但已经不至于四肢无力,此刻看见自己的精神体被李轩随手提溜来提溜去,难免有点不爽,还没张嘴,已经被李轩未卜先知——他额头扣着副墨镜,一身脏兮兮的工装,龇牙一笑,相当灿烂:“你帮我带着大黑呗,我一路拎着休眠舱,实在带不动它了。”

  吴羽策刚准备问大黑在哪,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蛇头从他两腿中间往上窜出来,蛇头足有个足球大,身躯约有二十公分直径,从他裤裆底下嗖一下蹿上来,简直像一门大炮冲天而起,立刻把他冲了个趔蹶。饶是吴羽策一个A级哨兵,也一时间有点稳不住,好容易站定了,那巨大的黑蛇已经整个缠绕在他身上,从腰胯起始,一直盘绕到肩头,还很爱娇地用蛇头蹭着他的脸颊,有点像大狗撒娇要抱,但抱起来就像扛了一袋大米,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休眠舱是高密度的航天材料制造的,不用的时候可以折叠成相当小的体积,此时被李轩收拢成一把伞大小顺手塞进了裤兜里。吴羽策手抄在口袋里站在一边等他,他身形修长,容貌俊美,身上缠着那么一条大蛇,简直像什么神话传说里的魔王。可惜那条大黑蛇两分钟破功,已经咧开嘴傻笑,大嘴张着,口水呲溜滴下来一串,看上去蛇头一口就能把吴羽策的脑袋咬掉,吴羽策没搭理它,问李轩:“给它吃什么了?打哈欠味这么大。”

  李轩说我哪知道,一边盘算应该是下午吃了个人,还没完全消化,当然这话在这不能说,已经回到白塔范围内了。在外面没人管,睁只眼闭只眼无所谓,但如果被白塔纠察官知道纵容精神体擅自伤人,还是要吃处分的。

  不过五分钟脚程,他们已经进了白塔,在门口把徽章掏出来給机器过手续。张新杰今天没在,大概是有人发情热到了,所以盘查不会太严,只例行公事地让他们换了衣服——李轩那双在沼泽里踩过的靴子简直像一对臭咸鱼,他一头一脸全是汗和暴雨后溅起的泥浆,得好好清洗。吴羽策衣着倒很干净,匆匆洗了个淋浴,领了衣服换好,就先进去了。

  他这次回来是疗伤的。

  吴羽策和李轩是搭档,隶属同一个分队,编号γ23007,吴羽策是A级别哨兵,更不一样的是,他被判定为强攻击性。这意味着极高的攻击力——甚至高于S级,也意味着精神极度不稳定,在他的少年时代里就曾经因精神力紊乱而失控过,他在白塔的训练场徒手搏杀了一头用来陪练的狮子,把它的腿撕开,头卸了下来,那场景极度血腥恐怖,现场甚至有年幼的哨兵吐了出来。很不巧,那天在场的向导只有李轩一个,在白塔里,向导是稀缺的资源,很多时候充当一个“治疗”的角色,或者也可以理解成是白塔的智脑,很少有向导会去参加体能训练,李轩偏偏就是这很少当中的一个。他递交上来的原因是精神体太重——指那条蟒蛇大黑,如果不锻炼身体拎不动,所以张新杰给他批了条子,他从此成天泡在训练场里,把自己练出一身腱子肉。后来所有人才知道他申请去训练的原因原来只是懒得给小哨兵们做心理疏导,像教导主任似的,这是李轩原话。

  总之,李轩安抚了暴乱中的吴羽策,后来他们成为搭档,很巧的是他们两个的精神体都是蛇类,吴羽策是花色斑斓的剧毒小蛇,因为长得太花哨,被他起名叫小黑,最少名字没那么吵,而李轩是无毒的巨蟒,名字叫大黑。吴羽策很仗义,他感激李轩,因为哨兵成年后第一次的发情热都很难缠,吴羽策显然不属于能自己解决的那类,李轩赶在他失控之前对接了他的精神触梢,吴羽策以完全敞开自己的精神域为代价接受了这次安抚,李轩却也被卷入了狂乱的发情热当中。李轩平时忙着打架,向导的业务能力其实不怎么样,远没有当惯了教导主任的专业,所以他也失去了神智,两人关在房间里折腾了半个月出去,彼此都是一身血痂,吴羽策A级强度的肉体都在大腿抽筋,而且屁股和前胸完全肿了。

  他觉得向导这样锻炼身体根本就是犯法,李轩深以为然,他也没法不深以为然,乱七八糟操了人家半个月,他坐在床边上一个屁都不敢放,默默点了根烟抽。

  总之,印象里上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还是那时候,吴羽策的攻击力太强了,很少有能让他负伤的任务。这次是事发突然,李轩跟吴羽策在野外执行任务时遭遇了一队铁壳虫,这种虫类成群行动,外壳坚硬,没有成编制的队伍和武器根本难以歼灭,走私队还在一边放冷枪,那颗大口径的爆裂弹从吴羽策肩胛处穿过。

  吴羽策失血昏迷,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脱困的,据李轩说是遇到了游荡的支援队,这是扯淡。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昏倒之前看见李轩红着眼睛扛着枪站起来了,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想起来他的搭档其实是S级向导,在小范围内释放干扰就像丢了一枚鱼雷在鱼群中,能够让走私队伍里的哨兵们在瞬间七窍流血,那个冲他开枪的人这会儿应该还在大黑肚子里呢……不过这是违反国际人道主义的,也要吃处分,吴羽策只好假装不知道。

  连日阴沉,他们遭遇了一场暴雨,吴羽策失血体温过低,李轩只好放出休眠舱让他躺在里面自己拉着他走。好在那枚爆裂弹只是贯穿伤,没来得及在他体内炸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内脏可能在瞬间被撕裂。就算如此,吴羽策还是发起烧来,休眠舱只能维持他不被淋湿,并不能保证他的体温。李轩找山洞生了堆火,淋湿的树枝不易烧,烟很大,吴羽策的体温还是没回升,李轩心想那这就不能怪我了,自己脱了衣服,把吴羽策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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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过了头一天的低温和暴雨,李轩又喂了他些獐子肉,吴羽策的哨兵体质缓缓运作起来,伤势好得很快,就算如此,还是天天被李轩放在休眠舱里带着,直到回到白塔。

  想到这里,门锁轻轻一响,吴羽策心说李轩终于洗完澡了……他在房间的大床上重新沉沉昏睡过去,忘记抛开手里抱着的李轩的一件外套,这种失误在他神智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发生,他不会表现出他对李轩的眷恋。

  不过嘛,小黑还是像手链一样绕在李轩手腕上,精神体或多或少能够体现主人的意志,吴羽策的睡袍被蛇头蹭得散乱,衣襟敞开,一条黑色蟒盘绕其上,连同四肢手足,都被它或压制、或缠绕。

  真是有够黏人,李轩心想,顺手抓起它扔到地板上,然后自己爬上床,占据了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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